【佣占国庆24h/23:00】海平面上的黑死病
黑浪嘶嘶作响。
欧利蒂丝号已航行了三天，远离咩哩干国后稳稳朝着大不列颠前行。
最近刚刚升入上流圈的“马蹄莲”从船舱出来，不一会儿就落脚在甲板上。
“怎么样？”
“一场恶战。”
紧跟而来的是具有“黄玫瑰”之称的伊索·卡尔，而克拉克只是看了眼星空，转过身去。
他们的身后是无边无垠的深色海域。
天空悬挂着一轮晦暗的圆月，洒下淡银色清辉，仿佛为他们镀了一层光晕。远处有一座岛屿若隐若现，仿佛是在遥望着他们，又像是沉浸在海洋之中。
"今晚会到岸，明天晚宴前不要出门。"
克拉克叹了口气，那轮圆月此刻彻底被乌云遮盖，甲板上只剩下远处的光亮。
"这种天气，真叫人难受。"伊索·卡尔很少说话，此刻也忍不住抱怨。
"的确，今年的秋天会比往年更冷。"
两个人都没再多言，走向各自的房间。
——
船舱里灯火通明。
欧利蒂丝号的船员和厨师们都忙碌不停。船长站在窗口，目光悠远地注视着远方，似乎想要透过夜幕窥探那片刚刚驶离的神秘岛屿。
“船长。”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船长收回视线，看向门口，随即皱眉问道：
"什么事情?"
“我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你的帮助。”
门外的声音异常平静。
“我不认识你。”
船上的船员都知道，他生来就是为了航行，一旦上船就不会离开船长的位置。很少有船员找他，此前也没有预警，船长咪起眼睛盯着禁闭的大门。
“我叫奈布·萨贝达，今夜被你救上来的受难者之一，”门外的男声依旧平静，“我希望你能够再帮帮我。”
听到“受难者”三字，船长终于动容，他缓步走回桌案旁坐下，片刻后，他把十字架项链夹进航行日记塞进抽屉。
“请进。”
门外的人推门而入，是个发尾滴水，穿着破烂麻布衫的男人。
“萨贝达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呢？”
“我需要一件衣服。”
“船员们应该有给你们准备。”
“我需要一件能登上晚宴的衣服。”
“抱歉，这不合规矩……”
萨贝达用一双如蛇一般绿而冰凉的眸子直勾勾地凝视着船长。船长心一凛，刚要拔枪，却不想对方直直冲上前来，隐隐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刺进衣服下方的皮肉，不过片刻，他便觉得自己体内的血液开始沸腾翻滚，皮肤变得赤红，整个人如坠熔岩之中。
"你......"
船长捂着胸口弯下腰去，嘴角溢出白沫。
奈布·萨贝达的脸上带着诡异阴森的笑意，一点一点朝他逼近过来。他伸出左手按在船长的肩膀上，右手食指抵在他太阳穴上，轻柔地揉捏，片刻后，他松开手，露出满足的笑容：
“谢谢你，我的朋友。”
——
航行第四天，欧利蒂丝号上多了几个饱受不知名岛屿土著邪教荼毒的大不列颠受难者和一位自称“奈布·萨贝达”的船长友人——尽管这位红衣主教的到来引起了欧利蒂丝号上部分船员的疑虑，但是船长的威严无人敢违逆，只好任由新来的人占据船上仅剩的一间贵宾空房。
"麻烦来了啊……"
克拉克靠在甲板上低声嘟囔着。
他昨晚的睡眠质量非常差，心情也始终保持糟糕状态，这些都与那个叫做奈布·萨贝达的家伙有关系。
而他被那个家伙盯了有一会儿了。
“您有什么事吗？”
“你的眼睛很漂亮。”
克拉克歪了一下头，眼罩好好地挡住了他探寻的视线。
船体微震，克拉克透过黑色的纱布看见那个家伙眼中闪过船舱里穿着华丽礼服的人们，觥筹交错，欢呼声震耳欲聋。
“谢谢。”
克拉克不咸不淡地接受了他的赞美。
“我想摸摸它们。”
“等等！”
克拉克回过神的时候萨贝达已经抬起手放到了眼罩上方，克拉克顿时浑身一僵，猛地睁大了眼睛。
他喊出声，却来不及阻止那只修长白皙的手——一团暗红色丝线缠成的人形手正覆盖在自己的眼罩上方，隔着薄薄的黑纱，克拉克竟能看见对方的长睫毛如蝴蝶振翅般亲亲扇动，然后他感觉到了一阵钻心剧痛。
那是一种超乎他想象的剧烈疼痛。
他的灵魂在瞬间遭遇了巨变，一个强悍陌生的意识闯进了他的脑海，在他还未反应过来的瞬间又抽身离去。
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克拉克挣扎着站立，然而脚下却软绵绵的，像踩在棉花堆里。他下意识扶住了什么，喘息着，半晌才意识到自己抓住的是罪魁祸首的手臂。克拉克愣了一下，赶紧松开，然后踉跄着倒退了两步，背脊狠狠撞击在墙壁上，疼痛让他忍不住嘶吼了一声。
“这是不合礼节的么?我很抱歉。”
罪魁祸首的语调优雅而充满诚恳，仿佛刚才的举措不过是一个绅士对好友的胡闹。
“呵。”
克拉克嗤笑，他抬手吹了个口哨，接着从船上的阴影里冲出一道影子，直扑萨贝达的面门，迅猛地飞到克拉克上肩头停下。
"礼尚往来，主教先生。"
萨贝达躲过了致命的袭击，但左脸还是被高速飞过的利爪划出一道血线，鲜血顺着脸流下，染红了他浅薄的唇角。
"真凶残啊……"
伤了他的是克拉克驯养的一只通体深棕的猎隼。
萨贝达抚摸了一下自己脸颊上的伤痕，目光幽深，随后笑了起来。
"你比我想象中更加有趣......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克拉克沉默着，没有说话，他知道面前这个家伙不会善罢甘休。
"作为回报，你可以平安回到陆地上。"
久久没能得到回复，萨贝达似乎有些失落，他垂下头，下一秒，他凑近了克拉克的耳朵，轻声说道:"今晚的宴会，我希望你也在场。"
萨贝达抽身离去，转向另一侧的楼梯时，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面色铁青的克拉克，嘴角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很期待同你的共舞。"
——
伊莱·克拉克如今引人羡艳的身份算是伪造的。
不妨说，一个原本历经磨难，本就深陷未知之事与不被信任中同世间格格不入的家伙想要在资本的供应下塑造一个新的身份并不是难事——模糊背景，抬高身价，通过市场重新塑造一朵"交际花"。尽管这一切与克拉克的本意相背，但只要能登上这艘游轮那么一切都阔以忽略不计。
这一切，都建立在他和伊索·卡尔的合作基础上。
如果可以，上层社会永远歌颂青春繁华与光鲜，争奇斗艳般展现出繁茂娇嫩，因而很少有人知道，久负盛名的卡尔家族如今仍在经营死人的生意。
这是一件相当隐晦的事情。
几个月前，克拉克根据占卜找上了伊索·卡尔而克拉克展现了预知的能力，期望将即将重返大不列颠的黑死病扼杀在大海，而卡尔家需要大量干净的，最好带点背景的尸体，于是两方一拍即合。
久未接触社会的克拉克不喜欢卡尔家暗地里浓厚的死亡气息，但他必须承认伊索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在被神明"祝福"过的双眼眼中一切有生命的人物都不过一团扭曲活动的麻线，它们支撑起躯体，牵连着情绪。此前克拉克很少见到样本，以至于他无法辨认他人的情绪再给予反馈，好在如今在伊索的吩咐下，卡尔家的人对他提出的要求全部照办，使得克拉克在步入社交圈短暂的不适后便很快适应了新的身份，对眼睛的运用也愈发熟练。
现在，是时候和疫病的源头打个照面了。
——
夜幕降临后的欧利蒂丝号更是热闹，宾客们聚集在舞厅享用精致的食物和香槟，有些衣着华丽的女士坐在露台上欣赏着波澜壮阔的大海，一片祥和的景象。克拉克靠着餐桌婉拒了前来搭讪的男男女女，碧蓝的眸子正悄悄盯着身边围绕着不少绅士淑女的"主教"，有人在向他敬酒，也有人在谈论大不列颠传回的简讯，显然他对此很感兴趣。
甲板上和萨贝达的那次交锋后，克拉克意识到自己从神明那里获取能力以来第一次可以完整看到一个人类的躯体——这具躯体并非完美的，但至少曾经是人类，克拉克能够回忆起那天萨贝达离开时皮肤下面细小的脉络，虽然微弱，但是清晰地存在着。当然不知道怎么保存的这幅躯壳内的器官早已腐烂殆尽，仅剩下的，是一颗不断跳动的心脏。
"你看了我很久。"
萨贝达不知何时悄然靠近，他端起先前玩具商人敬给克拉克的酒杯喝了口，放下，继续说:"你好受欢迎。"
萨贝达的手指在红色长袖的映衬下显得异常白皙修长，掌心有些许薄茧，指骨分明的指节扣着夹了一块红丝绒蛋糕的金属刀叉。
"比不上您。"
克拉克的态度依旧冷淡，不过这也符合萨贝达的猜测。萨贝达轻声笑了笑，他的笑容令人感到亲昵又危险。克拉克眯起眼睛打量着对方的表情，却还是没能看穿对方在思考什么，只是察觉到萨贝达伸出右手邀请，低头凑近。
"别这么紧张，我不过是想和你待会儿。"
面前人的身上散发出令克拉克不舒服的死亡气息，但并不令人厌烦，恰恰相反，萨贝达的身上有种诱人的甜腻，不像绅士们钟爱的古龙，倒像罂粟花粉混杂着烟草的芬芳，让人闻了就想沉醉其中。克拉克皱眉，但依旧没有避开。
"我不会跳舞。"
"没有关系，我也不熟。"
萨贝达笑了笑。
跟上舞池的脚步后，克拉克忽然意识到自己跳的是男步。
“为什么?”
“嗯哼，我以为你会更喜欢男步。”
“我很好奇。”
“你说。”
“你自称主教，可是我从没见过你的教徒，像你这样不喑世事的家伙也会有人追随么？”
“我以为你比我更懂这一点。当然，这里的人并不多，所以需要一个更好的下家。”
“所以你想回到大不列颠?”
“只是觉得那里会比较熟悉。”
两人缓慢移动着舞步，两个人的距离一直贴近，最近的时候鼻尖距离不超过三厘米，克拉克忍耐了片刻，才说:"黑死病。"
“啊，那个啊，”萨贝达只是笑，半晌才接道，“已经开始了哦。”
克拉克瞳孔骤缩。
萨贝达却是语气中透着愉悦，趁着克拉克晃神扣紧了他的手腕，转换了舞步:"既然如此，就好好陪我跳完吧。"
“反正你也来不及阻止了不是么。”
旋转带起的气流扬起了克拉克的眼罩，萨贝达一抬眼就可以看到那双潋滟无波的蓝色海洋，那抹蓝和他曾见过号称最华美却被诅咒的蓝宝石大相径庭——无比纯净，却搁浅在荒芜之地。
随着音乐渐入佳境，灯火辉煌，喧嚣吵闹的欧利蒂丝号变成了一座真正的地狱，不知何时升起一群人低沉疯狂的嘶吼中，萨贝达和克拉克站定，萨贝达松开克拉克的手腕，嘴角噙着满足的笑意，说道:“你今晚跳得很好，伊莱。”
周围越发混乱嘈杂，偶尔响起枪炮声和哀嚎声，更多的则是惊慌失措四处奔跑躲闪的贵族乘客，克拉克深深看了一眼萨贝达，却是从繁复的衣摆下飞速抽出一把手枪抵住对方胸膛。
"我想我们还会再见的。"
克拉克毫不犹豫扣响了扳机，枪声没有消音，红衣人倒下的身影被笼罩在橘黄色壁灯朦胧的光晕之中，他脸上挂着诡秘的微笑，似乎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个结局。
作话:石墨，校园网，我杀了你们
上一棒:@不道德猫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