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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佣占情人节十四行诗/22:00】赐予我,拉住我

So long lives this, and this gives life to thee.

这诗将长存,并且赐给你生命。


歌词来自电影:《疯狂约会美丽都》

上一棒:@—beautiful— @合鸟不鸽 

1

纽约。

这年的冬天太漫长,春天来得又悄无声息。某个不知名的地下酒馆内有人拿起萨克斯,爵士乐将气氛活跃了起来,似乎外面黑手党们的竞争再如何激烈也无法阻挠这里升腾起的欢愉。

萨贝达放下空落落的玻璃杯,觉得好像连薄荷酒都没办法让他完全清醒。

他原本管辖的地方还算太平,故而被抽调到特雷西的辖区——这里是红手帮和银镰帮交界的模糊地带,大大小小的敌袭和叛乱最近可以说是呈指数增加。

萨贝达觉得靠着吧台坐了一夜的身子稍稍有些麻了。

他哆嗦着摩挲过枪茧的位置,脑子里闪过他还是雇佣兵的日子,在没有离开之前他只管服从,当然,现在也是。

他找酒保又开了一瓶酒,明知那些透明的液体不是什么解渴的甘露却仍旧一口口灌下。

就这样醉过去吧。反正这是休假日。就这样醉过去,让酒精暂时拿除掉自制力和苦痛。

他想他会烂醉如泥。

街上的路灯将灭了,街上稀稀拉拉的枪声宣告着白昼的降临。

客将散了,他们总有工作,总得归家。但是萨贝达没有动,对他而言家太过遥远,相近的不过一个冰冷的安全屋。可他到底还是起身,打算在回去前笨拙地流浪一回。

他看见小巷生锈的金属管道,频闪着红绿灯的路口满塞着排放黑色尾气的汽车,汉堡店满口摆着夸张的模型,路上与数不清的黑色西装男擦身而过——他们可能是黑手党,也可能不是。

萨贝达不想再去注意这些,他觉得自己应该看看街道旁边的树木枝条上有没有抽条的嫩芽,毕竟这是可以从冬日复苏的鲜活生命,和被杀就会死的脆弱人类不同。

萨贝达跟着头上的生命一路走到一个有些破败的公园。他扫了一眼落灰的标识,想来是新市区繁荣后已无多少人再来这里。他对这里没有什么印象,入目没有浓烟滚滚的工厂,也没有散发着光泽的汽车,似乎就连乐衷争夺地盘的黑手党也将这个地方遗忘。

萨贝达找了张看起来干净的长椅躺下,纽约的阳光很足,斑驳的树影投射在他的身上,好像只要他伸出手指尖就能够到太阳。

他眯起眼睛,承认这里的空气的确比街上的更好。

他打算打个盹。


2

"我不介意死在加德满都

"和着西塔琴的韵律恣意摇摆

"但我更爱癫狂

"完全的癫狂......"

萨贝达的左眼皮跳了两下,事实上他压根没睡着,连日的出差让他神经发紧,酒水和着胃酸在胃里翻山倒海。他吐不出去。

他更在意的还是这首歌,好像是几十年前美丽都三姐妹的成名曲,他没想到还能在这里听见,在这里听见故乡的名字。

他的大脑还昏沉,但还是顺着乐声走了过去,窸窸窣窣的声响戛然而止,他终于瞧见缩在角落,眼神戒备的流浪者们。

“他是谁?”

“我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你不是这儿的人,滚出去!”有人吼道。

萨贝达没理他们,只是顺着酒意扶着边上一颗树就坐在草地上,头点了又点,看上去和纽约街头的醉鬼没什么两样。

没人会纠缠一个醉鬼。

"我说你,你其实还清醒着吧,为什么要来这里?"

有人小声发问。

他没回答。

那个人也就没继续问。

过了半分钟,萨贝达觉得胃里好受了一点,他抬起头,瞧见一个笑容明媚的青年。

"我没有恶意。"萨贝达说。

"我知道。"那人扯下眼罩,好像一只雏翼的鸟,掀开蒙在彼身的黑布,露出一抹湛蓝的天光。

"我叫伊莱·克拉克,是一个吟游诗人。"

"奈布·萨贝达,"萨贝达偏头看着克拉克挨着他坐下,"我可是个坏人。"

绕过衬衫的领结下摆在树下阴凉的风里划出刀刃般的弧度,锋利得不合时宜。

"sanctorum communionem(罪得赦免)。"

干净的嗓音念着祈祷词。

"我不信教。"

"倒下来的时候你的手更换了手枪的位置,肩部稍微有点下陷是长期托举的缘故,之前在当兵?但是现在已经退出了吧,虽然说有点冒犯,但是你的眼睛很奇特呢——正是这双眼睛让我大概确定了你的身份,"克拉克这么说,"现在在混黑吧。"

"是,我的眼睛很奇怪么?"

很可怕吧。

"不,不过是几近淹没在硝烟的眼神而已,"克拉克看着他,"有一只是义眼么?"

萨贝达笑了,"你说的不错。"

"毕竟是诗人嘛。"

"你多久来一次这里?"萨贝达问道。

"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哦,"克拉克把手甩成了波浪,"我刚从大洋的另一边飘荡过来。"

"英格兰?"

"嘛,是一个很小的地方。"克拉克笑着说。

他总是在笑。

他们对视,在彼此眼中看见一抹搁浅的太阳。


3

此后,萨贝达偶尔也会到这个破败的废弃公园打发时间。

这里充斥着各个年龄的人类,流浪者们推崇着不成文的法律,他看着这里的流浪者随意穿着色彩鲜艳的休闲衣物,白人、黑人、混血儿,他们大多用着蹩脚的英语交谈,也有一些是萨贝达听不懂的国语。

这些人从没把他放在心上,没有奉承,没有惶恐,一切的发展都很自然,只是在拒绝邀约后会用余光瞥他两眼。他不是一个喜欢和陌生的家伙接触的人,但在这里他却找到了一种离家后从未有过的轻松感。

这里的人不怕狂风,似乎因为他们已然是一块破损的布料,好像什么都能让他们变得更烂,但又好像什么都能将他们缝补。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的生命超乎寻常的坚韧,任由阳光照耀。

当这个时候他就会觉得这是一个繁荣的城市,是一个充斥着各式各样的罪恶的城市,是一个不缺贫穷但纯粹的人的城市。

有一回,他和那个有着澄澈眼睛的异乡人聊了很久。

那天他们在一个卖杂物的摊子边坐下,说是聊天,但其实更多是萨贝达在听克拉克分享他的故事。

从一点点长大又被砍倒的白蜡树到有些可怕的混凝土森林,从可以藏进月亮的木屋到简陋但人情味重的狭窄公寓,克拉克最常提的是一只偶尔会把东西弄得乱七八糟但很可靠的猫头鹰——它会帮他拉起拦路的藤条,可以飞上高空给他指明方向,偶尔会在一些闹事的村民脸上弄上抓痕,萨贝达听着克拉克描述那种飞翔的声音,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舒服。

"我很羡慕你,"萨贝达盯着那双湛蓝的眸子,语气平静得像在叙述一件普通的事,"我的背后只有混乱、断裂和无望的未来。"

"混乱会引来和平,裂谷也可以被填满,至于未来——从来就没有无望的未来,"克拉克指着萨贝达的心口,"重要的是你的看法,重要的是你是否认为自己活着。"

萨贝达笑了,笑得眼睛里有泪光闪动。

"你是一个很棒的人。"

"我很荣幸。"克拉克说。


4

"我可以看看你写的诗么?"

萨贝达这么问过。

他不怎么看书,小时候是因为没钱,之后当了雇佣兵那种油墨本仍旧是稀缺物件,再后来进了红手帮便也开始看一些他人说很好的作品,当然最后的结果总是他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中留下一句"无病呻吟"。

不过当他遇见克拉克之后,对这些长长短短的字句竟也觉出几分兴味。

他看着自称"吟游诗人"的青年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蘸着杂货铺的廉价墨汁,眼眸低垂着随着笔尖的移动而转动,慢慢在纸上涂涂改改。

"为什么不写小说呢?"萨贝达不经意地一问。

克拉克的笔锋一滞。

萨贝达笑了笑:"你是个有故事的人不是吗。"

他已经打听过了,现在写诗赚来的钱完全比不上写小说,愿意刊载的报刊很少,发行个志就更不用说,可如果克拉克打算出小说,会很顺利的吧。

至少他就愿意先买上五十本。

"诗歌是小说的长辈呢,而我自认正被长辈期待着,"克拉克这么说,"小说用来传颂,而诗适合缅怀。"

"是这样吗?"萨贝达似懂非懂。

"是这样呢。"克拉克没再说话。

萨贝达也安静下来。

一直到傍晚,他和克拉克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两人就这么坐着,一个写诗,一个看着,直到傍晚。

萨贝达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仿佛每分每秒都是一个世纪般漫长。

而当夜幕降临,他们挥手告别,萨贝达又踏入那片鸦雀羽毛一般的黑夜,从刀尖到衣服都泛着铁锈的腐朽感。


好在这部分时间并不难熬。


5

"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不过你最近要有人情味了一点呢,"特雷西指着萨贝达手里的绿皮本说,"这是什么有意思的著作吗?这还是我第一次看你这么认真地看任务外的东西。明明之前大小姐劝你看点东西的时候,你看上去都要吐出来了。"

"不要把我说得跟个笨蛋一样啊!"萨贝达放下手里的薄本,"之后可能会发表在某个文学期刊上吧。"

"看上去很有信心啊,"特雷西说,"说点正事,银镰帮的二把手后天有一个和ASS的会面,老大的意思是让我们想办法搅局。"

"说说你的想法。"萨贝达看着她。

"击杀ASS首领。ASS是海外资本旗下的的非法组织,如今几近没落于是打算同银镰帮合作开拓领域,一旦让他们达成合作以后我们的情报网可能会受到很大阻碍。"

"我知道了,"萨贝达点点头,"不可控的危险的确应该尽早铲除。"

"地点在北郊,最好能伪装成是银镰帮的人动的手。"

"北郊?"

"对,那块地也是时候收入手下了——啊,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去那儿来着。"

"只是打发时间,那里的环境不错。"

"那这两天就别过去了,以免打草惊蛇。"

"我明白。"

"对了,干完这单你的调令应该要不了多少就会下来了,回到总部应该就会升职了吧。"

"也许。"

"到时候可别忘了我哟。"特雷西没再多说什么。

萨贝达点了点头,再次翻开了那本瞧过好几遍的绿皮诗集。


6

刺杀ASS首领的前一天,萨贝达托人按响了克拉克的门铃,告诉他自己在一家餐馆等他。

"我请客。"萨贝达把菜单挪向克拉克那端。

"真爽快,"克拉克说,"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不,今天就是个寻常的日子。"萨贝达回道。

两人举杯,一饮而尽。

"诗集有考虑的投稿对象了吗?"萨贝达思索再三还是开口问到。

"唔……暂时没有呢,"克拉克答道,"想着再多写一点好好表达出自己真正想写的东西再说,而且找了临时工作之后,这段时间也没顾上考虑这些。"

萨贝达点点头,拿出了那本绿皮诗集还给克拉克。

"我很喜欢它,希望能早点看到它作为著作面世。"

"你看完了吗?"克拉克怔松了一下。

"嗯,不过看样子想要在离开前看到成品貌似不太可能了呢。"萨贝达把卷起来的意大利面送入口中。

"诶咳咳?!就要离开了吗?要去哪里?"克拉克有点懵,停住吃饭的动作,抬头看向萨贝达。

"这边的任务差不多快完成了,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上司调回去了吧。这边的负责人很靠谱,以后可能也不会再来这里了。"

"是吗。"

克拉克突然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嗯,不过一星期的空闲还是有的,"萨贝达慢吞吞地说,"明天之后,我们能够约会吗?"

"诶?!"克拉克呛了一下,接着剧烈地咳嗽起来,萨贝达忙将纸巾递给他,好一会儿才止住咳嗽。

"虽然很隐晦,不过我们应该是相互喜欢的吧,"萨贝达盯向克拉克,"所以,伊莱,我能预约你明天之后的时间吗?"

克拉克彻底愣住了。


7

任务很顺利。

特雷西找到了十分适合的蹲守场所,视野极佳也很方便狙击,萨贝达则事先命人阻拦住银镰帮的家伙,自己带人先清剿了周围的守卫并确定目标的所在地。

等到银镰帮的人赶到时,他们看见的只有一堆瞳孔散大的尸体。


8

"所以北郊现在是你们的地盘了?"克拉克靠在街边的路灯上等着爆米花。

"嗯,登记的人有点多,所以上边让我再在这边呆两周,"萨贝达在一片白雾里小心翼翼地接过摊主递过来的爆米花桶,"话说你的接受程度还真高啊。"

克拉克随手拿起几颗:"……味道真不错!"

刚出炉的爆米花泛着漂亮的色泽,萨贝达也抓起一把放在嘴里咔嚓咔嚓地咀嚼。

"要可乐吗?"

克拉克笑笑,"要。"

等他们走到海滨公园的岸边,海鸥就朝他们飞来。起初是一只飞落在克拉克的指上,夹走一颗已经润了的爆米花,接着是更多的飞鸟,没过多久小半桶的爆米花就被鸟抢光。

萨贝达惊愕地看着被海鸥包围的恋人,看着克拉克因为那些毛乎乎的生物而露出的柔和眼神有些吃味。

"怎么了?"克拉克低下头吻了一下萨贝达的脸颊。

克拉克的睫毛颤动着,萨贝达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像是要有什么要飞出胸膛。

"伊莱,你真的不在意吗,"萨贝达轻声唤他。

"在意什么?"

萨贝达没有说话。

真是好笑,他居然也会有如此患得患失的时候。

他不说话,克拉克却觉出了他的意味。

"死亡是一瞬间的事情,再多一点也不过多些折磨。这一点你比我要更懂,"克拉克微眯双眸,从上衣内袋里掏出一个熟悉的绿皮小本,"我不害怕这些短暂的东西。非要说害怕的话,我更怕生命滞留变得失重缥缈。萨贝达,我想订购一张和你一起回去的车票,我想和你一起回到人间。"

萨贝达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和海浪重叠,冲向一直矗立在自己灵魂面前的屏障。

"这是我决心写下的诗和爱。托你的福,已经联系上了很不错的出版商。"


克拉克的声音轻飘飘地响在耳边,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萨贝达却觉得有什么拉住了他几近沉寂的灵魂,赐予一场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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